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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的作者出了一本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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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德的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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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一直在講說1980年之前,那時候是1940年代,其實人們比較受到階級的影響,階層有一個好處,如果我生來就是因為階級而不平等的話,其實我處於比較階層的時候我是比較認命的,因為我們知道命是這樣子,所以我們努力工作、存一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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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歸因於自己,新自由主義的問題是什麼問題都歸因於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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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然後有錢人的階級也不會歸因於自己很有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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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的,要盡貴族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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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覺得這個是很好的思考,當1980年代進入了所謂的才德至上的時候,也就是我們希望打破階級是希望向上流動,大家都有機會,看起來都是好的,可是真正來到實現這件事,因為他在哈佛大學任教,所以他後來發現他無論問每個哈佛大學的學生,每個人都認為今天是靠我自己擠進這個窄門,但是這個教授認為,其實你今天所有的努力都跟你的機遇還是有關係,像你的成長,你今天可以之所以參加很多競賽,那都是也許你的父母在支持你,大家在一個才能至上,就會覺得「我努力,所以我應得的」,所以相較如果我今天是一個輸家,我天生的才能沒有這麼好,我就會覺得這個是我自己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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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輸家這個字都是新的,直接翻成「魯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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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這樣的例子,所以我在思考說你今天從國二的時候就脫離這個體制了,你自己去建立你的知識體制,但是你卻因此有個共好的概念,這個很特別,因為基本上在名校畢業或者是一路考上的話,會覺得這個是我的才能,尤其是學校學校正統的體制裡面,大家會覺得第一名很棒,因為你好用功,會說其他人為何不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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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提到學校,像我國中一年級、二年級年一點的北政國中,其實那時候我們都知道我們的學長姐,很多是你剛剛講的那樣子的生活環境,有一些也可以個人的聲望,可是那個聲望是什麼呢?就是你在木柵附近,如果碰到幫派份子要找你麻煩,你可以說是北政國中出來的,就會多少罵你一點面子,你看這個就跟《才德的暴政》完全不一樣,這個基本上就是道上兄弟姐妹互相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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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中的印象就是這樣子,我想這件事也告訴我說,當時我想要做的事情,大部分研究的這些目的,其實都不是為了外面的什麼東西,因為考試不考這個,我當時做這個網路上為何人快速信任的研究,或者是我科展運用科學的題目,其實高中是不會考的,大學也不會考,根本還沒有這個學系,所以我不可能從外面得到成就,因為我的興趣是完全自發、內發的,所以我的這種開心的感覺只能來自研究同一個題目的社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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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社群當然國內也有,但是分散在不同的大學,在國外都在網路上,才會進入剛剛講到的貢獻越多、才越有價值,比較像禮物經濟的環境裡面,因為我在本來線性的經濟裡面,都沒有跑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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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樣子額外讓你建構知識、成就當中,今天你一路建構自學,然後你因為自學,你的才能,你自己有了一些成就之後,其實這些成就,你為什麼不會認為這個是你自己的?因為你看你是大家眼中的天才,然後用客觀的數據來說,你的確也是智商160,但是在我看來,你在自學的過程,你現在所有的一切,你都一直用共好跟共享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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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成年之後就沒有做任何一件事是把別人比下去。所以那個160,並不是要把別人比下去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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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成年,就是你中學之後,你就不需要有所謂第一名、第二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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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因為沒有外在的尺度去衡量?我為什麼講成年,我從輟學到成年,中間有迷過一陣子魔法風雲會,那個是紙牌遊戲,那個是有名次,你去日本比過泛亞盃、前八強,就跟現在的奧運選手一樣,這個是有競爭沒有錯,個人的競爭、團隊的競爭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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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後來發現這個玩到一個程度,積分也是臺灣第一,到某個程度很像運動員退休一樣,也就是競爭所帶來的樂趣,我差不多也體驗夠了,接下來是不是應該要做一些共好的事情,所以我自己確實也有經過這一小段時間,打魔法風雲會的時候,有體驗過一點點競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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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尺你要怎麼去衡量?你看你體驗過這個競爭,但是這個競爭也是你主動求來的,並不是學校體制強壓來的,所以當你體驗完之後,你覺得應該要往下一步,但是那把尺,你要如何建立呢?你從7、8歲的時候,就開始自己思考看醫生,但是這把尺你要如何去衡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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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這樣問是,如果我今天是一個父母,我看到家裡有這樣的小孩,我也想學你,但是其實我又不想要⋯⋯其實很多父母在抉擇是要送他去森林實驗小學或者是正統的,因為森林實驗小學也有其問題,但正統學校一樣有它的問題,怕自己的小孩子活動性、活潑性被打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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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父母可以自己選擇,讓他上正統,但是那把尺,你自己是如何建立這把尺,少了這一種第一名、第二名的壓力,還是可以繼續有那把尺讓你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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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沒有第一名、第二名的壓力,我才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向,如果有第一名、第二名,打分數一定不是我,我就是走別人的方向,所以並不是即使沒有這個,也可以怎麼樣,而是正因為沒有這個,所以才可以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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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接下來是探索,因此探索的這件事讓我很好奇,後來你離開學校體制,你去政大聽很多文史哲的課程,這部分非常重要的,因為裡面的哲學課、思辯能力,這個是太重要了,也就是在西方哲學思辨是很重要的,學校的哲學課程非常重要,但是在我們的社會,比較沒有那個,但我們的古代是有思辨的書籍、能力的,所以放到這邊,我在想說你在那個時期學習思辨的,帶給你的是怎麼樣的衝擊、刺激或是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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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哲學老師也留了一個小時跟你討論,但你畢竟還是屬於青少年的狀態,也就是這樣的思辨對你的訓練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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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8、9歲就開始參加哲學教室,所以不是到14、15歲才開始學哲學,我非常小就學哲學。我覺得對我來講,不是哪一個特定的老師,當然藍亭老師對我影響很大,他現在變成臺灣人了,取得民國的國籍,所以應該有機會再跟他聊一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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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說,毋寧是我覺得「不孤單」這才是最重要的,因為在我後來都沒有這些第一名、第二名的時候,就像你所說的,就要去選找那個座標,我在跟藍亭老師討論的時候,他給了我一本費耶阿本德的《反對方法》,我們都知道反對方法是科學哲學上非常安那其主義,怎麼樣都行,就是反對單一的科學哲學,覺得在科學裡面,你覺得能自圓其說就對了,所以是非常沒有系統,但是是有一套想法,這一套想法事實上是反對系統的,所以才叫做「反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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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我又在聽張鼎國老師講《真理與方法》,但是其實《真理與方法》按照張老師的說法,比較像是真理與「反對方法」,不要經由這種由上而下的方法,而是透過Gadamer叫做「視域融合」,就是我看到的東西,跟我想辦法設身處地,去想你或者是別的作者會看到什麼東西,到最後就慢慢融合。這些都讓我知道不是把一件事想通的擔子在個人身上,不管是費耶阿本德或者Gadamer,他們都是強調那是整個社群,就是大家每個人各行其事,但是透過溝通、不斷互相討論,然後互圓其說這樣的一種關係,所以我覺得這是給我很大的滋養,就是我碰到任何新的大情況時,我就不會覺得自己有重擔,很像什麼都要透過我自己個人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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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個很重要,因為那個時候你國中的時候,還沒有網路社群,但是等到後來網路社群,其實多少呼應了這個概念,今天想要做事情不一定把重擔放在自己的身上,這個好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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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好處是不會有一種感覺很像是孤臣孽子。(笑)因為你要找新的方向時,如果要找一個社群沒有彼此支持的話,很難構思真的非常方方面面都照顧到的東西,會變成你個人的經驗會限制你能夠想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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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開始就有這種共同創作的社群,每個人每天醒來都是抱持著一種比較開心的感覺,可以多貢獻一點點,那就很好,但是他今天想不出來,反正今天別人也在想,所以他明天看別人今天想出什麼,就可以再貢獻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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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直嫁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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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會有之前說特定領域的貢獻,一定要有卓越才能的個人才可以做到,如果沒有牛頓就沒有力學等等的情況,其實是把英雄的想像拆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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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我可以理解,因為現在社群出來了,但是在國二的時候,那時候還沒有社群,所以有哲學的概念,就是很多事情不必把重擔放在身上,這個對你的刺激是什麼?因為無論是學校的體制,其實回到你國小的時候,考卷遮住不想讓人家看,大家會覺得這個是我的努力、為何要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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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國二的時候就交白卷了,大家都可以看。我一輟學,我之後回去考段考,因為當時是不考聯考,是自願就學的實驗班,所以要上哪一個高中,完全靠段考的成績來決定,等於不是跟全國比,而是跟自己的學校比,所以我一開始國一的分數太高,就會影響到其他的同學去上他們想要去的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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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頂多占一個名額,為何會影響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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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因為一個班裡面,大概就只會一個人會去第一志願,我不讓掉那個名額,等於自己用不到,又讓後面的人去不了,所以我的方法是什麼?就是國二開始去交白卷、考零分,我很快就不影響其他人的志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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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都知道已經交白卷,老師不會抓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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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那時候校長已經保佑我了,說我平常都不用去,所以我就段考去一天,去那一天就簽名、交白卷,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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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你已經把擔子放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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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所以就可以看到從小二到國二才六年,但是那個想法已經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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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那時候你開始接觸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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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學之後開始接觸到哲學思想、網際網路,以及接觸到全球資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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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會不甘心嗎?你必須承認上天給你很好的禮物,這個的確是讓你與眾不同,而且讓你做很多思考、想法,或者是在看書上,你的速度學習是快的,但是這種會不甘心嗎?尤其你才10幾歲,你會有這種不甘心的感覺嗎?因為我背後站著也是有一群很聰明的小孩或者是青少年,他覺得自己的資格、資質很棒的時候,有的時候也會帶著一種不甘心,也就是要放掉,我不知道這種⋯⋯您是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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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所以當時還是會打紙牌遊戲,顯然也是有一些好勝心,否則也不會找競爭性的活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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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境界再升高了?就是這種競爭其實已經沒有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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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於覺得有一點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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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建構這個知識體系呢?因為你在建構這個知識體系當中,我很好奇是因為這個部分對於你後來成年之後,你其實又回到菁英主義的社會,我總覺得你是既融入又脫離,這個很特別,但在那之前建構自己的知識體系,讓你再回到,你並沒有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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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沒有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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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建構的過程,是不是可以跟我們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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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對於很多家長,這個是很茫然的,即使他是成人,也在面對新世紀的挑戰,在公司也是面對新的挑戰,所以今天要讓他教導小孩、面對先生,我覺得大家心理都是心虛的,因為大人都不知道怎麼辦,尤其是社群網路,上次採訪您,您說成年人其實反而是青少年,青少年反而是成人,所以要用這樣的資歷來帶他的小孩,要如何知識建構的過程?因為小孩可能很早就在摸網路了,因為知識建構就自己在摸索,他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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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虛很好,才能虛心,對不對?(笑)才能去問小孩,不然如果作為家長,什麼都懂,事實上不可能,就像你所說的,現在隨時有新的情況出現,這個情況可能之前的知識體系裡面,沒有辦法處理這樣的情況,你跟小孩可以討論,總比你一定要有標準答案給小孩好,因為後面這個誰也都做不到,任何人都做不到,我是說放下很像教育的「教」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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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平常講教育的時候,總是覺得很像一個人集中了標準答案在自己的身上,他也有去打第二名、第三名的權限,這個權限怎麼來的?是因為對於標準答案有壟斷,現在有新的狀況來說,每個人都像拼圖一樣,當像拼圖一樣的時候,就沒有人說:「我是最高點,其他人是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等等。」而是我知道什麼,但是其他我是虛心,因為我也不知道,所以看看大家一起知道什麼吧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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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講知識論的話,意思是我們每一個人的主觀經驗才是珍貴而無法替代的部分,並不是我們去背誦一個東西,背到100%或者是99%,因為那個可以交給電腦做,第二個是這個東西也很難拿來應付新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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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實「教」拿走之後,你父母是如何用虛心的心態來跟你相處?這個部分其實很多父母也是會持著自己父母的身分,有時虛心放下跟小朋友一起討論的時候,小朋友可能感受到要跟他一起平等了,但他年輕氣盛語言就會刺激,就會覺得受到傷害,好歹我是你的媽媽、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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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你父母跟你的互動當中,有怎麼樣的例子,讓這群人父母可以學習?當然我們知道你的父母很開明,在成長的過程中,是用平行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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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像我媽媽公開說13歲以後就把我當成人了,一個成人對另外一個成人的互動方式,絕對跟所謂的小朋友是不一樣的。成人對成人有個界限,就是我會push到你的程度,接下來是你家的事情,你勸一個朋友勸不聽,那是他家的事情,反正成年了,所以我的意思是,這個有點比馬龍效應,就是你期待13歲的小孩當成人的時候,就很快會成熟,而且現在18歲就成年了,所以其實你也只剩下5年的時間來練習了,無論如何到18歲,他就可以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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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你的知識建構體系,當你又脫離那種競爭,你已經不需要了,但你在建構自己的知識體系,你如何建構決定要往的學習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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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的研究題目,就像我剛剛講的,會讓我中輟的那個研究題目,是為何透過網路,也就是人跟人快速信任、快速彼此仇視,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為這個題目非常大,而且並沒有現有的學門來回答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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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到了今天是快速、公平、有趣,但當時的這個情況,除了自己寫程式營造不同的空間,大家看看在這個空間裡如何互動之外,也沒有辦法取得研究題目的答案,當然我也參與別人營造的空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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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意思是,這個題目大到我必須一天投入16個小時,甚至才可以取得一點點瞭解,因為這個題目這麼大,所以也不會像您剛剛所說的,很像我又要回到別的地方去錨定,因為我根本沒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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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講很有趣,像有些訪談你也有提到,你要先去找一個問題,是不是建立知識體系的方式?因為找一個問題,一定是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那才是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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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路這樣子。你的研究做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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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還在研究這個題目,一群人很不相信某種疫苗,你要如何做出一些空間,讓少數相信的人不受到這個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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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很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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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但是也做出一些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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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到共好的這件事,你等於是脫離世俗又返回世俗,到現在又更入世,因為在入世做一些共好的事情,這個體制其實還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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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改變滿多的。我覺得在臺灣,特別是疫情之後,我覺得大家對於公平,而且不是平等而已,像平權的要求更重,這很明顯吧!好比像我們的紓困,這個紓困要延展到好比像在家裡帶小孩的父母等等,就是每個不同的狀況,我們可以發現防疫的時候,很可能是因為衛福部主導,本來我們的憲政裡面,就已經有所謂比較社會主義的核心,就是學習權跟健康權,健保是更是徹底的社會主義制度,因為這個在主導,所以慢慢碰到經濟的層面,包含紓困、振興等等,好像都開始染上這種要實質平權的這種色彩,我覺得這個很明顯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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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疫情一直是我一開始想要請教你的,很多人在思考,因為這個全球的議題,大家都在思考疫情的改變,如果問去年的話,臺灣比較不會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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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平行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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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其實很多人,像國外的想法會覺得沒有感同身受的感覺,但是5月的疫情升溫之後到現在,一些改變你自己怎麼觀察?我記得去年採訪你的時候,當時還在談遠距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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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旁邊都被數位轉型,我們沒有被數位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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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但是現在你看,我們被數位轉型兩、三個月了,因為被迫這樣子,所以你自己怎麼看?你本來就是站在WFH這邊,但是現在看到整個臺灣的改變,你自己怎麼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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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學習來講,現在網路世代的小孩,上課對他來說很無聊,我可以理解,而且本來就會分神,分神本來是很普遍、正常的事,但是分神的這件事,在學校是被嚴厲懲罰的,所以很討厭去學校,他在家裡過得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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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經過這兩、三個月很弔詭,他們渴望去學校,當然遠距教學的時候,我觀察到他們很enjoy,因為他就開了好幾個視窗,老師只是一個視窗,可是電腦一關上,我又長期待在家裡,沒有辦法跟人互動的時候,第一個月很興奮,第二個月很無聊,第三個月已經開始期待了,所以這種心態您怎麼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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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作為一個旁觀者,到底應該要怎麼去面對這樣的狀態?像疫情後的升溫、改變,大家也體驗過遠距辦公跟教學,你怎麼看?如何跟家長講?到底遠距教學的好或者是會帶來怎麼樣的想法與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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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遠距教學,如果老師發現其實沒有這麼困難,也就是老師自己心理的一些心魔如果放下,像沒有看到學生就覺得對學生沒有控制力,或者是我這個視窗是不是被學生移到旁邊之類的,如果放下這些東西,其實線上對於很多比較不需要操作的科目來講,其實是非常自由的,因為學生自己有學習的主導權時,其實反而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那邊,因為隨時聽不懂老師講的字就可以馬上去問人、查字典之類的,如果在課堂上這樣做,因為動作可能很大,可能會影響到旁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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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立刻被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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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老師有課堂管理的需求,如果學生拼命打電腦,多少會影響旁邊的人,並不是說這件事對教學沒有幫助,這是有幫助的,只是會造成不利的外部性,就是對旁邊的學生,但是現在沒有旁邊可言,當學生這樣做的時候,反而很容易跟得上老師講的話,因為在課堂上不允許他這樣做,他就恍神了,因為已經聽不懂你的下一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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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老師對於控制欲可以放下來的話,即使是恢復學習,也會變得比較舒服,就是如果學生在作業有一定的間隔,或者是大家約好使用3C產品時的時候,大家動作不要太大的情況時,就可以一定程度允許學生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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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對於一些本來就應該改的,好比像數學課用計算機,以前都是考試不用這個,是因為會不公平之類的,不過大考中心已經研擬改了,但是當你遠距的時候,不可能禁止他們用計算機,這樣就可以把大部分的時間花在數學本身,而不是在算術上,因為在課堂上算數到底有什麼意義,其實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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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其實是邏輯思考的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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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覺得學習用這些外掛,其實就是學習的一部分,但以前是因為課堂控制的狀態,所以不想這樣做,但到遠距的時候,你沒有辦法禁止,老師就被迫回來想說有這些外掛的時候,要如何營造這個學習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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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你的詞很好,現在很多事情都可以透過外掛把那些去蕪存菁,真正要去教的思考核心點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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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期待做什麼?因為你在108課綱之前,你本來就是12年國教的課發會委員,108課綱很多人請教你,當時還沒有碰到這次的疫情升溫,遇過這次之後,其實我覺得疫情可能還沒有這麼快停止,所以在教改的這條路上,經過這樣子,你還會有哪一些新的想法或者是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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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們在臺灣釋出來的這些參與式學習的方式,108課綱最重要的就是自發,好比像上關於媒體的課,不只是媒體識讀、看得懂新聞,而是媒體素養,就是可以重新運用素材來創造,像上資料課程的時候,不是資料科學,只是看得懂數據,而是你要自己量測跟貢獻等等,所以這些以素養導向,而不是只是單純的媒體識讀、技能等等的練習,這件事情,我覺得是我們滿領先的,尤其是周邊亞洲的國家,很多都還在以前所謂的硬式教育,就是應付考試教育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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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疫情的情況,所以也面對我們的狀況,但是在108課綱裡面,本來就留了足夠多的空間,去授權學校的課發會、個別的老師、教師增能的團體,去試這樣本來在實驗教育就知道很work的東西來導入,所以老師在這兩個月,可能比較不慌,比起周邊國家的其中一個原因,本來就已經有一些教材、教法,已經準備在那邊,這個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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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個是,不可諱言的是所有的軟體,像視訊等等的軟體,在去年還是很難用的狀況時,我們沒有去用,但是全球的使用者把它打磨非常容易用,等到今年我們用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成本,大部分的老師除了麥克風跟口罩的關係要弄一下之外,其實沒有什麼導入的成本,這次是我們很幸運的地方,也就是晚別人一年,這一年就是把這些工具,以及我們這邊的教材、教法都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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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實是正好準備的融合整合了,所以等到正常以後,可能會帶來的改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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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會很高興知道當事情比較適合用遠距的時候,我們可以用遠距,遠距跟實體並行,這種比較有挑戰性的,我們也不是做不到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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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於是可以交互使用,等於多了一個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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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跳來跳去。其實你自己很喜歡讀各種經典,當然大家也問過你很多,像老子《道德經》,但是我看到一個很好奇的,James Joyce,你很喜歡讀他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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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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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es Joyce為何你很喜歡?因為的確是很多經典,像青年的藝術畫像,你如何看他的作品?為何他會吸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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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自己最喜歡的是《芬尼根守靈夜》,喜歡到什麼程度?就是20幾歲的時候,會一醒來就很像抽籤一樣,我寫一支機器人,會亂數從裡面挑一句話,我只要鍵入那本書的第一個字,它就會回一句話給我,我就當作那一天類似占星來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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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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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為什麼我喜歡?我覺得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沒有特定文化的感覺,大部分的小說或者是非小說,可以看到是從哪一個文化來,他在那個脈絡裡面來建構他的意義,想要講一個故事,而那個故事是想要框限在那個文化脈絡裡面的,絕大部分是這樣子;當然也可以說是,但是主要的《芬尼根守靈夜》是刻意破壞這個東西,想要變成非常普世的,變成所有的文化,甚至還沒有發生的文化,都可以在裡面定錨,所以對讀者來講,就是不斷地在重新讀,就算是同一句話,你重音放在不同的位置,就變成不同的語言,所以是類似很像萬花筒的感覺,你花多少力氣進去,你也得到多少,但是大部分的小說都不是這樣子,你讀到第十遍就差不多了,所以是真的很花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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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原因是因為我很喜歡翻譯,每一個翻譯,尤其是文學性的翻譯,也是譯者的共同創作,其實有非常多的版本,這個小說有簡體、繁體,各有翻一些的版本,但是你看就覺得是兩本完全不同的東西,就算只是英文,也有非常多的索引,也看很像是不同的書,所以也可以反映在這個基礎、素材上,大家進一步創造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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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到共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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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非常多層次的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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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是什麼時候去看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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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上的版本,很早就看到了,大概10幾歲就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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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中都有提到過,很多書你都會看,在文史哲上,包含你喜歡詩歌,而且你說你喜歡翻譯,為何你喜歡翻譯,你說因為二次創造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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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剛剛講的視域融合,一方面要儘量趨近於創造者,但是二方面他的文化脈絡並不是你的文化脈絡,而是要更瞭解自己的文化脈絡,才可以做出這個二次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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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分享、讀書的時候,你看的有工具書、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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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具書就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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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頁2、3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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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其實就是記一些關鍵字跟它的關係,小說就會發出聲音,其實差別是腦裡發出聲音跟不發出聲音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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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左、右腦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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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作者在對我說話的時候,我會想要用他本來講話的速度在那邊看,當然如果是《芬尼根守靈夜》、《北海的人》,就是樂譜,你要把交響樂組合起來,但是一般的小說就是作者平鋪直敘在對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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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工具書寫的時候,就不是這種口語,尤其如果是論文的話,已經把所有視覺性的東西,都是用來表達他的意念、概念,而不是他講話的那個過程,他已經把非語言訊息降到最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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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把想像空間拿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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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給你用的,所以兩邊都算是尊重作者,都是以作者想要的方法來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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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像文學是從小就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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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很重要。過去在做報導的時候,都會希望理工腦的人,能夠多希望接觸文學方面,我們比較市儈一點,會說對你的工作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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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加值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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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是過去在媒體的經驗。其實臺灣滿多理工的人,或者是數位時代,大家看這些,像文學的愛好,你都會看哪一些文學、詩歌?像近期你分享的傀儡花,在那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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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有分享《呼吸》,就是《你一生的名字》同一個作者的科幻小說,我科幻小說看滿多的,像共好很多的想法是從《Culture》的那一套系列獲得很多靈感,阿西莫夫什麼更不用說,那是一支,奇幻是另外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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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科幻跟奇幻之外,其他我還是看得非常雜,基本上就有人推薦我看一下,我沒有特別覺得分次文類,所以是同文誌,像我第一次看到哈利波特,其實是看同人小說,再去看本來的《哈利波特》,那本叫做《哈利波特與科學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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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切入的觀點吸引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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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邊才看到提到的人名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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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吸引你的方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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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是先看《哈利波特與科學方法》,所以有點被定型了。我當然理解青少年成長等等的過程,但是因為在這邊已經把那些人的動機已經全部解構,所以對我來講,這個才是正典,羅琳比較像同人的情況,所以我後來也沒有去看那些電影;我看《魔戒》電影的時候,覺得腦裡想像的比電影要生動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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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看《魔戒》小說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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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實是小說的想像力帶給你更多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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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的是英文的小說,看到裡面的詩歌也會自己翻譯,跟作者對話的空間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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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談到英文,很多的採訪都會問你英語能力要怎麼建立,我在看這些採訪的時候,我其實覺得很有趣,英語是自通,因為從小就要學英文,但是要讓大家知道怎麼都開不了口,當然也有很多學很好的,但是很多父母會覺得學英文是心上的一根刺,要讓小孩好好學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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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可以用英文來思考,可以具像一點來講嗎?如果我今天是個父母來請教你,如何教小孩用英語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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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沒有辦法,你要先放在用英語思考很自然的環境裡。像我當時打魔法牌,大部分的牌都沒有辦法翻成中文,我要玩這個遊戲,就必須先用英語思考,組牌的社群全部都在線上用英文一句句聊天,聊天室就是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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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一個任意可以犯錯的空間很重要,因為沒有人一開始就是原生的能力,但是你犯錯也無所謂的那種,就是瞎扯的空間,你待得很久,你就會覺得怎麼接話都不會怎麼樣,每個字在社會上的語用都有第一手的經驗,不然我們是以英文來學英語,很多人在學校的經驗是時態、拼字、複數型、過去完成式什麼都要對,但是事實上在口語裡面,就算母語使用者,都沒有人在管這個東西,我自己到各國去遊歷,從來沒有人在管have been、has been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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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講錯也是百分之百聽得懂,後來發現原來花這麼多力氣在這邊,變成你在口語講的時候,你在腦裡不斷批改自己,這樣當然就影響到流暢的程度,我從來不改批改自己,文法錯就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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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正因為我們學了要求要完美的句型,所以當你講的時候,就會想說是不是忘了加wa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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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native speakers他們也是靠拼字檢查,自己寫文章也不會拼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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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那應該是營造一個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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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營造一個隨便講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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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再回到成功反思的這件事,這件事要好好請教你,成功的這件事大家不停在自我解構,現在進入職場工作,什麼是成功?當你好不容易覺得這是成功的時候,可能一個社會現象、全球的局面,又重新顛覆了你對成功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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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或者是不成功,當你來到中年的時候,或許你會很痛苦,我會用中年是指因為談到Z世代,Z世代的父母其實就是中年,可能就是5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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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5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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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面臨的是對於成功的想法是傳統的,你自己怎麼看?因為你看了很多,無論是論文或者是數位的東西,你如何來看成功的這件事?因為你很早就脫離這種成功的軌道,然後你自己去建構,但你又是入世的,你怎麼看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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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就是共同價值的達成,好比大家都覺得每日確診數越低越好,所以每日加零的時候,大家就會覺得成功,但是是成功一陣子,但那是成功的感覺,因為整個社會都覺得這個是共同價值,我們如果改變認定,也許加零就不會被認為是成功,但是在臺灣社會,大家目前還是清除病毒的共同價值,所以當社會共同價值一確立,所以什麼是成功、什麼是失敗是非常清楚,每日確診500是失敗,但是加零是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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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天我脫離確認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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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沒有成功可言了,成功是對於共通社會價值的接近,越接近就越成功,意思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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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接近學習的過程或者是後來的成就,你有沒有什麼作為成功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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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現在的工作是政治的工作,也就是各方的價值,越能夠整合到大家雖不滿意、但是大家可接受,也就是價值融合越好,就越成功。所以對我也有個很明確的成功判準,像各個縣市首長都說65歲以下就可以開始使用線上預約,當達到這一刻,我當然就覺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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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並不是我自己訂的標準,而是很客觀、社會上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數位熟悉度,一定有不同的偏好,當這些偏好真的能夠融合到一個程度時,在政治客觀上會說是成功的,所以我自己並沒有在這裡面覺得應該要85歲或者是50歲,或者是什麼時候來切換用我們的系統,我覺得當大家都覺得還不錯,就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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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點很有趣,其實在你的工作紀錄上跟訪談上,你有提到,你進入這樣的體系,大家都在自己的本位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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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很特別的是,你是一個國小不停換學校、國中就離開體制,其實實體的社群比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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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像政大也是一個社群,我之前小學去毛毛蟲哲學教室也是社群,紫藤蘆也是個社群,國中也有去紫藤蘆,也有去政大旁聽,我還是有實體的社群,而且毋寧說我在那個實體社群裡面,還不用受到上下課限制,所以我可以整天耗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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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實體的接觸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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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當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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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呢?因為其實你靠自己就可以去學習很多事情了,但是你卻還有這個部分。如果沒有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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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也要看我做的題目,如果我做的題目,好比像數學,也許沒有就真的還好,也許可以完全靠線上的社群處理,但是因為我在做的是現在會叫做網路社會學,所以裡面還是有社會學的部分,所以完全沒有跟人面對面接觸的話,我不一定真的看得懂很多社會學的論述,所以我覺得還是要看那個題目,如果一個人在做的是雙打羽毛球,這樣沒有實體,幾乎是不可想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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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Z世代思考。今天18歲到25歲的年輕人,大家都稱為網路原住民,他們是網路原住民,但實體的世界,舊有的還是停在這邊,我覺得這個世代,我個人的想法是覺得很可憐,像我常常覺得如果我在這個年紀,因為沒有疫情,我可以到處跑、到處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但是疫情把你們關在家裡,只能上網,我覺得你們看起來很悶。我不知道你如何來看這一群世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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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國外有很多媒體報導,因為這群疫情而受到影響,人生這個階段,應該是豐富的,但是現在碰到這樣子,所以他們對於很多舊有的體制或者是未來,都是迷惘的,因為我們這些舊的人也沒有辦法告訴他,因為我們以前沒有碰過這麼大的疫情,也就是疫情過後會變成怎麼樣、應該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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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不只是在實體,你也在虛擬世界,你如何來看這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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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跟全球地方類比,因為別的地方我有看一些報導,講的是完全沒有移動自由的情況,連從城市到鄉下都不行,除了出去採買之外,而且採買還要分批,什麼事都不能做,我們就算是在每天500例的時候,從來城市跟鄉村之間的交通都沒有禁止過,所以任何時候你如果真的很想去爬山,還是去爬山,從來沒有任何時候到不能去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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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沒有到封閉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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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沒有進四級警戒,所以國外講的那些,確實你講的非常迷惘的情況,也許現在真的經過這三個月,開始可以感同身受一點點,但是新的世代已經進入那個情況,我也不覺得因為並沒有真正喪失過移動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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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們還沒有真正體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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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能夠這樣講的不多,比如我們跟紐西蘭。以全球為範圍的話,確實,大部分價值的建構,因為以前一個人的社會地位高或者是經濟狀況好,所謂的地位財,很多都是建立在這種不必要的、奢侈的旅行跟消費上,現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然後你如果是真的太過奢侈的消費,像在社群媒體上,基本上也不會贏得太多的讚美,而且如果一個很會P圖的人,環遊世界也不困難,所以這些變成舊有的那些價值定位,可以展示的部分,現在幾乎是都沒有,所以在國外確實整個價值的取向會改變,很多新的世代對自我價值的建構,反而是對於好比像氣候變遷投入了多少、多成功地去想出新的循環經濟的方法,就是回到我剛剛一開始講到是給予多少,而不是擁有多少在建構自己的價值,也是因為沒有選擇了,很難真的擁有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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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反而是要從給予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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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很好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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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我們這邊是並存的,就是開始現在可以體會這些事,所以新世代,好比像減緩全球熱化,也是很care,我們有很多統計說我們年輕的這一代沒有比國際上不care,大家都非常care,但是我們比較長的這一輩,還可以有足夠的本錢不care,這就跟全球別的狀況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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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談到聽力的這件事,你在談傾聽的力量,我注意到你每次受訪的時候,你是真的很認真聽完對方問你什麼,然後你才給答案,你從什麼時候覺得聽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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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這樣說是因為我問一位長者,因為他一直覺得人往越高的地方是喪失聽力,因為習慣布達、講他的命令,但是他喪失了聽力,但是人一旦喪失聽力,可能會誤讀或解讀錯誤下屬跟你講的事情是什麼,所以他才會去做另外一種訓練。因為傾聽,你的心要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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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要下判斷的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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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很難。其實你在受訪的時候,主持人也跟你說過不下判斷的這件事,他們也覺得很難,因為通常看書一、兩頁,我就開始下判斷,為何會有這樣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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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是真的有什麼超能力,我不下判斷也就是最多一小時,中間還是會覺得想要休息、喝點東西之類的,身體還是有其極限,但是就算是好好認真聽別人一個小時講話,對別人來講很困難,可能到10分鐘不到,就會覺得受不了了,一定要打斷你,因為你講到離經叛道、他已經無法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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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在無法忍受的時候,我覺得就是要檢視自己對自己瞭解的時候,為何不能聽對方好好講完一句話,有些人聽到特定的字眼就跳起來,我們說就是有雷,就是會踩到他的雷,有些人是沒有辦法某種思路,那種思路到他的腦裡,他一定要反駁,因為這個思路跟本來的思路無法共存,但是我所謂選每一邊站的意思,就是我覺得如果我本來的想法跟你的想法無法共存,一定是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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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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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的工作跟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透過創新來調和本來衝突的東西,所以我如果連一開始衝突的想法,都不能在腦裡併存的話,根本談不上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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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所以才會不先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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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如果先批判它,大家就不會變成你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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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很習慣說「磁場不合」,其實另外的意義是,我已經在批判了,我認為你的立場跟我的不一樣,那已經批判,所以就先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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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要分細一點,有些人是可以辯論、批判,但是批判的時候是完整聽懂你的意思然後來批判,那樣還是有溝通、對話,只是他不認同。但你剛剛講「磁場不合」,有些是連聽都不聽,就是腦補到稻草人,你有真正的論點,他腦補到很誇張的論點,因此他也覺得不值得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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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就先設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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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說那種論述、又來了等等的情況,那樣才真的沒有辦法溝通,因為連完整的一句話都沒有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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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強調的是完整聽完的重要性,並不是每個字都要認同,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完整聽完的話,至少你跟講話的人就有一個共同的經驗,他完成的思路把它講出來,你完整地聽完,在腦裡呈現,所以從這樣的共同經驗出發,你們就有話可以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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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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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聽力的訓練,應該是說就是透過這種方式,我讓你完整講完,有交集再反應你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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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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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說打斷別人的壞處是什麼,這可能還比較容易講,因為你並沒有學到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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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的時候打斷,我用普世的話來問,有時打斷跟你磁場不合的人,就是「省得我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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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你覺得學不到東西,就是完全是噪音、沒有資訊量,像現在放很大聲的白噪音,我也會關掉,因為我知道繼續聽就是這樣,但是如果對方很認真在跟你講話,不太可能是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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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那不是,只是因為立場不同。你訓練自己專注力的方法,很多採訪你都有提到,你自己會劃分,你工作的時間是7點,接下來就是你的時間,你的手機10點以後就徹底關機,那就是時間的劃分。這是一種專注力的訓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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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時間結構,是個結構。為什麼要維持這個結構,純粹是因為如果沒有這樣的結構,我沒有辦法完整聽懂你講的話,我如果昨天只睡2個小時,你現在不要說40分鐘,你講4分鐘,我就恍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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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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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質就這樣,應該不是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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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這些採訪的時候,我有點疑惑,其實大家都會碰到熬夜或是為了做什麼事,隔天早上一起來,可能我年輕的時候,我還會覺得精神很好,還是一樣出去做事情,因為你還年輕,我那時在想說這是因為體質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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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真的是因為小時候身體很不好,也是因為這樣,我打疫苗完全沒有反應,體質非常虛弱。我從小好比坐飛機,我時差調得非常慢,會很不舒服,橫越8個小時,我真的要超過8天才可以調整完,但是大部分的人,其實1小時的時查不到一天就調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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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是要讓身體回到正軌,該休息的時候就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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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然高利貸的利率比別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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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說,如果今天少睡兩個小時就補眠,我聽到這邊我就開始很好奇,但是通常我去補眠的時候,我覺得效果很差,我昨天熬夜、早上起來精神不好,所以覺得今天要利用白天補眠,但因為不在平常正常的活動範圍之內,所以突如其來的補眠,因為我不可能一躺下去就睡好幾個小時,可能就是補一個小時,但是醒來就會覺得頭昏腦脹,這個是體質的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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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有兩個技巧,我補眠的空間跟社會活動空間是完全分開的,好比我在這邊,我就進去裡面睡,我一般不會在那邊開會,所以其實那個空間本身就蘊含我可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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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事,像你剛剛講頭昏腦脹,我也會那樣子,但是我會很留意接下來要做什麼,如果只能補眠兩個小時,我說不定真的在躺下去之前喝咖啡,因為咖啡生效要一段時間,所以就那個時候趕快睡,醒來之後,因為咖啡生效了,就沒有頭昏腦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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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你在忙,像過去這兩、三個月,你忙得要命,會影響到你的睡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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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影響到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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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做的就停在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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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同事知道我如果沒有睡夠,就沒有貢獻可言,當然指揮中心常常很早開會到很晚,但是晚到某個程度,我就不能去了,就要回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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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10點就關機,也就是10點以後就休息了。所以這個是睡對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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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也可以這樣講,醒來可能7點左右,我留的時間比8小時多一點,就兩邊都還可以有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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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你不在這邊上班,並不會2點到10點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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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不在這邊的時候,還是都睡8小時,但是有的時候每天會晚睡一點點,所以甚至過了一個月,剛好繞一圈,因為每天都會自然晚睡一點,現在是因為上班時間,所以等於是用這個延伸到9小時,把自己校正回來,我還是可以晚睡一點,但也不可以因此晚起,還是要同個時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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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這麼多採訪,我其實滿好奇,很多人把你當成大神看,就是希望能夠在你這邊學到一些東西,像會請教你工作、睡眠、讀書的方法,你自己怎麼看?有時會把你當成浮木,還不到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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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沒有慘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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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來訪問你的人,不管是來自媒體或者是不同的產業,我發現他們會請教的是,這些事讓我很好奇,反應的是什麼?大家是急著要找一種方法,或是你是i-con在那邊,當然你是一個非常open-mind,大家問你什麼,你就很開心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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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的經驗就分享,我沒有的經驗就說沒有,對我是很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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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們呢?大家來問你經驗,重複問了很多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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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不太會重複,可能因為來之前,有人會看逐字稿、Youtube,所以真的逐字重複的越來越少了,尤其是媒體工作者,大家還是基本敬業的態度,不可能完全不做功課,就算沒有空這些原始資料,至少也有人整理成幾本書,所以那幾本書至少都會看過,所以我覺得運氣還不錯,就是至少也有人很專業、而且也很流暢把之前的採訪整理成書,所以我大概很少真的再被問到完全重複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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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像睡眠這件事,我覺得最近你應該常常被問,大家無法理解睡覺前看資料、睡眠中學習,我覺得大家很好奇,因為沒有人講過這件事,你忽然給我們新的天地來想說睡覺的時候可以學習,我覺得臺灣人對學習的這件事很熱衷,尤其以工作者來說,很多人下班之後還是去學習,我看過一個作家,他說在飛機上看到大家拿著東西學習,想說都已經出門渡假了、就放過自己,所以睡眠學習就變成熱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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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困難的部分是不下判斷,如果你睡前看東西不斷打斷它,你也實際上並沒有看幾頁進去,所以也就沒有什麼在睡眠裡學習的可能性,我這一套之所以成立,正因為我可以不打斷作者,但是因為完全不打斷,真的需要練習,所以這個對大部分的人也不是什麼速成的方法,所以就會耗氣,因為很難一下子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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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要怎麼去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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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平常白天跟人對談的時候,不要在腦裡打斷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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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叫做不要在腦裡打斷對方?換一個角色來看,我自己是採訪你的人,當我在採訪你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在想說下一題要問你什麼,當然這個是職業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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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一方面又覺得應該要focus在你講的話,因為你講的話會延伸我接下來繼續再問的,所以要不打斷的這件事要如何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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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腦裡本來就有個訪綱,如果我講的東西可以引起你的興趣,你可以按一下你的訪綱來討論這個,但是如果我講的還好,就是你預測回答差不多的話,你當然就回到訪綱的下一題,一般人都是這樣,很正常的,就是有所謂的議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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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在聽你講的時候,我完全沒有推測你講的,我沒有議程,我也沒有非講什麼,所以是處在真的很開放,也就是百分之百在聽你講的狀態,所以平常的練習,我覺得最重要的是,如果對方要跟你講一陣子的話,而一開始你還沒有辦法克制自己,過10分鐘就要打斷他,就會是撥鬧鐘,我們約好10分鐘不打斷你,但是10分鐘之後我會先停下來,會說這10分鐘聽到什麼,你也不能打斷我,我講完之後,你再說我聽得對不對,這個是所謂的積極聆聽,這個是一套可以練習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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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很重要,就是彼此認真聽對方講的話,聽完之後有點像摘要我剛剛聽到你講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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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確認共同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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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透過這樣的練習,這樣的練習讓我再去看書的時候,就是試著不去打斷作者、不批判,但是平常看書不就是這樣一直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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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績不會,我們這邊講的都不是小說,都是知識性的書,所以有些人就會在腦裡辯論,他有一個論點,你就不同意,但是可能他還沒有發展問,他要到這一章結束或者是這一本結束,這個論點才完成,所以你在腦裡容忍本來跟你立場不同東西的能力越大,你就越有能力去理解越複雜的論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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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從到尾,一直在過程中,不斷地跟他激烈辯論,但是回歸到睡眠,也會造成另外一種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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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那個睡眠可能不是讓你未來可以記得他的論點,就不是進入作者看事情的方式,而是會記得自己本來的論點如何強化,等於當作是磨刀石來強化自己本來持有的論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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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點像自己反而是封閉的,因為你跟他辯論,只是強化原本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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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到最後記得的都是辯贏的,因為作者不在場,你跟一本書辯論,一定你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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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並沒有從它的身上學到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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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懂了,這種open-minded的方式,的確是會增加記憶力,因為就是不打斷,這個部分我很清楚,所以是很好的訓練。一開始訓練你會建議大家先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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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平常忍受跟你意見不同的人可以講話多久,你在日常生活中,就可以自己拿馬表量一下,一開始2分鐘、3分鐘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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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睡前看書會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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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忍耐值只有2、3分鐘,那就2、3分鐘看完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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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用不打斷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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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效果是一覺起來,就會很清楚睡前看到的那個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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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好比我可以比如半小時、40分鐘不打斷,所以就可以睡前看個半小時、4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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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會特地為了今天的學習來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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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會,應該是明天要用到什麼,我就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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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跟自律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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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完全可以練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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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有上天給你的禮物,但是我覺得你的父母也給你很好的狀況,如果沒有這樣的話,你會發展成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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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發展不一樣吧!但是我沒有想像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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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個部分沒有辦法問你,因為你就是這樣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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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因為我碰到什麼我就跟你講什麼,你如果問我要是沒碰到什麼,或者是碰到什麼別的,還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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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把你的經驗來當作膜拜,比如來找你討論、採訪跟寫書的人真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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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是非常多,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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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來看這個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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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我的經驗跟大部分其他想要讀這本書的人的經驗,還是有一些重疊的地方,不然不可能看得懂、也不可能想要看,所以也許我的這些經驗,也扣合到大家生活中,可能習焉而不察的一些經驗,可能看這些書,就是提醒自己更重視那些沒有打斷別人片刻,那些認真去傾聽的片刻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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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今天採訪到這裡,因為我的思考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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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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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大綱你有看過,你有覺得想要分享的,但是我並沒有列上去的?因為我覺得那個是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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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還好,就是我們談話到哪裡,就發展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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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謝謝,今天到此為止,我回去還要思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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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