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歡迎收聽《東亞熱點》,節目中我們會邀請您加入我們一同與世界各地的專家和學者聊聊東亞當前的議題。我是主持人,喬治·華盛頓大學的 Richard Haddock。這檔廣播節目的贊助來自美國教育部,為喬治·華盛頓大學艾略特國際事務學院提供的東亞研究 Title VI Grant 獎助金。此外還有我們在艾略特學院的合作夥伴西格爾亞洲研究中心和 GW 韓國研究所的協助,這檔節目才得以成真。

  • 節目中表達的觀點和想法均屬於發表者的個人意見,不代表 NRC 的立場。在這些廣播節目中,我們想要促進東亞研究中各種多元觀點的對話。如要收聽我們所有的廣播,以及了解喬治·華盛頓大學東亞研究的相關資訊,請前往我們的網站
    https://nrc.elliott.gwu.edu/。接下來我們就開始今天的對話吧。

  • 感謝各位,感謝聽眾收聽我們最新一期的《東亞熱點》廣播節目。今天我身旁有一位非常特別的來賓,臺灣的數位政委,唐鳳。她是全世界第一位公開跨性別身分的部長級官員。唐政委因為對電腦程式語言 Perl 和 Haskell 做出貢獻而得名,同時也曾與 Dan Bricklin 合作開發了線上試算表系統 EtherCalc。唐政委在公部門中曾任職於台灣的國家發展委員會開放資料諮詢委員會和 K-12 課程委員會,並且帶領過台灣的第一項公眾數位法規調適專案。

  • 而在私人公司,唐政委曾擔任過 Apple 的計算機語言顧問、參與牛津大學出版社的群眾辭典編篡,並與 Socialtext 合作進行社群互動設計。唐政委積極參與為台灣的「零時政府」做出貢獻,這是一個相當活躍的社群,以「拆政府原地重建」為職志,專注於為公民社會建立各種工具。唐政委,謝謝妳加入我們的節目。

  • 哈囉世界,我也很開心能上這檔廣播節目。

  • 太好了,謝謝。我們馬上來挖掘幾個問題吧。唐政委,一直以來妳都在台灣數位民主與公民科技前線為各種了不起的工程做出重大貢獻,從零時政府到舉辦黑客松,建立出 vTaiwan 這類嶄新又創新的平台,讓公民得以參與政府的決策過程。妳也一直提倡利用這類工具實施開放政府模式。什麼是開放政府?這個概念又是怎麼加入台灣當代國家敘事的?

  • 在 2013 年的台灣,如果你到街上隨便找個人,問問他們是否認為政府有推出參與式預算、自己是否能走進政委辦公室和政委聊個 40 分鐘,而且逐字稿還上傳到網路上,或者是否存在真的具實際效果的電子請願系統,可讓一半的人口參與其中,他們都會覺得你大概是腦筋不正常。這些東西對台灣都還很新。事情直到太陽花學運才有改變,當時是 2014 年 3 月,我們佔領了立法院 22 天。我們當時才展現出了真正的開放政府原則。這次的展示並非只是一場抗爭,而是示範了一種概念,讓大眾知道,在立法委員拒絕對一項叫做兩岸服務貿易協議的複雜協議進行實質審查時,街頭上的近百萬人民和網路上的更多人是有能力自己實質審查的。

  • 於是,針對倉促闖關的服貿協議,20 個 NGO 組織各自從某層面上分別帶領討論,最終我們發現如果你運用引導技巧的步伐,如果你運用計算機語言技術來確保讓人民的想法能夠形成聚合的整體,也就是我們所謂的粗略共識。這樣一來,交集中最大的聲音就能冒出頭,不會成為分歧的觀點。如果你能設計出一套系統來吸引大家集思廣義,而不是讓大家各自帶領多頭馬車,那麼你也不需要做出太多引導。因為人民其實可以自我引導並判斷優先事項,舉例來說,當時在現場,4G 電信基地站台是當時的討論重心議題之一。當時街頭上的大家就是靠這套系統,最終與政府中不贊成讓 PRC 成分進入我們 4G 基地站台和基礎建設的成員達成協議,而這個議題在後續的 5G 網路建設中又持續討論了五年。

  • 因此這也證明,網路不僅和廣播及電視一樣很適合傳播意見,如果正當使用於聆聽與衡量的話,也是一項很棒的工具,可讓上百萬人民傾聽彼此,這就是我對政府的願景,政府必須走向人民所在的地方,並且聆聽與衡量,而不是要求人民遵從任何一項科技。

  • 關於共同政府與公民社會關係,這番話對我個人而言很有份量。我的下個問題是,不僅是在台灣,還有在美國和全世界,妳認為科技可以或應該使用於哪些方式來推動公民參與、責任性與整體民主經驗?而資訊科技的全球化又會怎麼影響這些趨勢?

  • 四年前我剛成為數位政委的時候,內閣中還沒有這樣一種政委職位,我們的人資部門問我這位多出來的政委怎麼展望這份工作?於是我寫了一段短短的祈禱文,這是一首詩,實際內容在說明我的職責,用於回答這個問題。我在此朗誦我的工作職責。當初我是這麼寫的。「我們看見『萬物聯網』,願我們將智慧聯網。我們看見『虛擬實境』,願我們將實境共享。我們看見『機器學習』,願我們能協力學習。我們看見『用戶體驗』,願我們能體驗人際。我們聽到『奇點即將接近』,但願我們惦記:『眾點』就在這裡。」

  • 眾人版本的、跨文化版本的開放政府是我們台灣人過去四年來一直努力的方向,現在已經邁入第五年。用很簡單的話講,這是採用了多種方法的一種民主方法。在台灣,任何地方的任何人只要有新的民主方法,都能試試看。而且在 12 個部會有眾多支持和社會改革者。大家可以大方走進我的辦公室,一次和我聊上 40 分鐘,或者也可以用視訊通話舉辦一場地區性市民大會。他們可以從其他五都利用電信通訊,或發起連署,收集 5000 筆簽署,確保獲得與政委面對面對話的機會或爭取議題支持,也可以參加總統級黑客松,我們每年會頒出五座獎盃,在總統的命令下,承諾於一年之內執行他們設計的原型。

  • 這些全新民主方法的重點再也不在於投票了,一張選票可能只是每人每四年的五位元資訊。反之,重點在於日常生活中的民主,人民可以首次共享相同的現實,了解決策脈絡中的現實是什麼,然後在任何人的嘗試與錯誤都不分離的情況下,提出個人的創新概念。因為我們說了,在我們公職任內,我們都要吸收風險,如果他們在一年裡試驗了某項概念但失敗了,只要這些失敗公諸於眾,他們就會對失敗負責,於是所有人都能確實從中學習。我們也推出了一種沙箱模型,讓你在大陸法系中嘗試無人載具、5G、平台經濟、金融科技等任何你想得到的技術。我們是第一個推出這類創新的大陸法系。

  • 我覺得妳剛剛唸的這段祈禱文的確也非常有力量。我記得曾經在妳的檔案中讀到它;偉大的耶魯學者托克維爾曾說過,美國是民主的實驗室,而我很高興看到台灣如今成為這種實驗技術的領導者了,在這些實驗中我們探索民主的真義、誰能參與,以及未來可能的樣貌。這種種一切,在台灣以一種非常美好而積極的方式整合起來。因為這種科技與治理的匯流,才能夠產生某些非常讓人樂觀看待的可能性,例如 vTaiwan,我想 Cofacts 也是。這些東西是人們為民主辯護或負責的方式。

  • 但另一方面也存在一些非常令人難以忍受,甚至歐威爾式的應用方式,例如我們在新疆看到的事,還有那些已經公諸於世的,運用科技做出道德限制的事。在數位與開放的政府空間裡,妳與其他人在目前與未來面對的挑戰有哪些?在妳嘗試創造這種開放政府的過程中,如果妳有遭遇過任何限制,那麼這些限制又是什麼?

  • 好的,數位並不自然而然就代表開放,像你也看到了,它也可以代表極端封閉。如果你想要讓國家對人民開放透明,數位就是很棒的擴大機,像我們做的事就是用數位來擴大聲音的透明。但如果你想讓人民也對國家開放透明,數位也辦得到。這全都要看你怎麼配置公民空間。公民空間越大,長出歐威爾式國家的機會越低。公民空間越小,那就真的會使國家落進這種永恆的不安全感了。想要進一步限縮公民空間,國家需要掌握所有機會部署越來越多科技,就像我們在 PRC 看到的狀況。

  • 所以我想,我們遭遇到的主要挑戰或主要限制,是人們稍微有點把科技當成行話在講,比方物聯網、虛擬實境、機器學習等等,而且有點預設立場地把這些都當成好東西。你能發現,在許多所謂的智慧城市敘事中,好像只要城市夠智慧,讓生活其中的公民少說點話,那就是好事。有些地方有智慧的公民,卻未必被當作智慧城市的要素。所以我認為,如果你有正確的價值觀,如果你在最基本的命題中做出正確的設計和引導,你就能輕易發現,數位科技能夠放大這些價值。但另一方面,如果你一開始的價值觀就認定政府不相信人民,但你卻想要人民回頭信任政府,這種期待打從一開始就自相矛盾了,於是你只好不斷部署越來越多價值倒退的科技。

  • 我喜歡妳在智慧城市和智慧公民之間做出的那種區別。再回到妳說的那段祈禱文,這幾段細膩的文字說出了科技的意義,但也沒忘記科技用途當中的人性。最近台灣的總統與立委選舉結果已經出爐,而世界許多地方,至少華府,都緊密觀察著數位空間在扮演個人、組織和政治宣傳的互動空間時,會如何獲得利用或濫用。資訊缺乏或假訊息的宣傳活動如今已經入列不斷擴大的科技用語辭典中了,這當中有各式各樣會造成惡意毀謗的行動因子,或者用於動搖公民和選民在數位層面的心智與思想。妳對於台灣在過去這一輪選舉的數位主權,以及保護資訊傳播正直性的能力,會給予什麼評價?在妳的看法裡,國家社會要怎麼合作才能在選舉期間負責任地維護與利用數位空間,同時也在治理過程中一般性地運用?

  • 嗯,比起戰爭的隱喻,我個人會以傳染病的隱喻來看假訊息。它是一種對公眾和事實真相造成傷害的意圖,嘗試在人的認知空間裡種下不和的種子,使人不再與擁有不同立場的人對話,進而在自由民主這座思想權利的自由市場中剝奪它的中心思想。如果人只與和自己抱持差不多思想的人分享思想,那麼這座思想的市場就會消失,形成同溫層。所以與其用主權這種更像區域性戰爭的隱喻,我通常會用整體回復力這個說法。

  • 好比說,就像每年都會出現新的病毒一樣。我們在做的事就是找出可用於接種的疫苗, 對抗在公民當中播種不和諧的特定意識形態或擬態病毒形式。舉例來說,在縣市長選舉期間大肆流行的,就出現一大堆這種意識形態病毒,藉由隨機向市民展示某人遭受不公平對待的照片,從根本上激起市民心中的怒火,這些不公平對待並非真的出自政府,但是透過文字解說讓它看起來像出自政府的手筆,然後再繼續加劇這種不公平等等的。

  • 由於人們看到這類照片後會感到無助與不安全感,他們就不會對內容做事實查證,而是會伸手去尋求距離自己最近的正面感受,這個方法就是按下分享,因為這能讓這個人的憤怒轉化為群體憤怒,而這種憤努會讓人感到正面。我們發現,反擊這種假訊息宣傳活動的最佳方法不是下撤假訊息,因為下撤通常會讓人們更加生氣,但也不是政府發布新聞譴責散布這類訊息的人,因為這也會進一步激怒他們。反之,我們在每個部會都聘請專業的喜劇從業人員,釋放出有趣而幽默的訊息來調侃政委,甚至行政院長本人,並從這些訊息中澄清事實,而這些訊息單獨來看都是好笑的影片和圖片。

  • 舉例來說,為了讓大家能對疾病控制做出聯想,我們的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現在所做的疾管署訊息,都是用一隻套上語句後彷彿在代表疾管署說話的狗,這些圖片裡都是裝扮得漂漂亮亮的「總柴」,這和柴犬的迷因圖非常搭。所以基本上我們對冠狀病毒所做的所有反制、公眾資訊和澄清都有狗的身影,你看了會笑,這也代表你下次聽到這類假訊息時不會被激怒。

  • 由於我們也發現有趣和幽默實際上可讓這股憤怒的能量獲得發洩,不會轉換為人身攻擊的惡性循環,或針對衛福政委個人的憤怒,對吧?且因為這樣,這個方法對於假訊息的施壓是一劑相當有效的疫苗,我還可以繼續說下去,但基本概念就是這樣。我們開發出疫苗,透過快速回應來為市民接種。

  • 總之就是運用這種關於接種和疫苗的比較或類比,我想這種治療程序對於這個案例是非常有力的比擬。

  • 對。我公開支持過一個並未實際參與這次立委選舉的政黨。不過他們在台北市也有一位市議員,他們的名稱用中文講是「歡樂無法黨」,字面意思就是開心得不得了的政黨, 官方英文名稱是「Can’t Stop This Party」。所有創始成員都是專業的喜劇從業人員。

  • 這些話無疑是我聽過對我們社會最熱切的論述,或最敏銳的觀察。太棒了。隨著蔡英文博士當選總統第二任期,台灣接下來四年在數位空間的計劃,包括簡稱 DIGI+ 的「數位國家• 創新經濟發展方案」在 2017 年到 2025 年的執行,妳的優先事項是什麼?妳是否有預見到執行這些事項會遇到的任何重大變化?

  • 我先概略說一下,過去四年裡 DIGI+ 的主要任務一直都是寬頻即人權,也就是說,無論你身在台灣何方,就算人在最高處,比方海拔將近 4000 公尺的玉山山頂,如今每個人每月花 15 歐元就能擁有每秒 10 mb 的流量,無限 4G 連線的覆蓋率高達 98%。我們還在用直升機想辦法解決剩下的 2%。無論任何情況,如果你收不到那樣的寬頻,那就是我的錯。我們其實是把寬頻當作人權在提供的。我們也在 K-12 教育中針對媒體能力提供資源,讓台灣所到之處的每個人,從七歲起到任何年齡的終身學習者都能實際以記者的身分取得相同素材,讓他們用在新聞工作訓練的基本概念中,比如事實查證和結構編寫等種種不同概念。

  • 因為我們知道現在的孩子已不再是媒體消費者了,他們現在都是媒體生產者。現在有些知名 YouTuber 只有 10 歲或 11 歲左右,對吧?正因如此,每個人都必須學習在數位時代身為媒體的意義,這樣一來你才能建立一個生氣勃勃的公民社會,但不會發生人民對新聞工作毫無認知的情況下產生的分化與極端化慘況,能夠盡情去做一個極具影響力的 YouTuber 在自由民主中做的事。我想這些事,就是我們過去四年來達成的美好成就,這也讓一個不會拋下任何人的參與式民主得以成真。因為,我舉例來說,要是我們讓任何鄉鎮得不到寬頻和教育,那麼我們針對開放政府數位民主所做的任何努力,對於那個鄉鎮而言就站不住腳了。所以我們必須把基礎做好才行。

  • 接下來四年,我們想要成立數位委員會或數位部,這是內閣層級上的一個全新組織,專責處理數位世代的議題,例如保護人權,也就是所謂的「資料尊嚴」。這是人身為資料生產者所具有的尊嚴。我們現在身處的當下,有點像工會的概念發明以前的時代,在面對龐大資料集團時,我們生產的每一單筆資料只有微薄的討價能力,但我們想要像初期的合作社一樣,像資料共同聯盟以及工會談判一樣,運用上述的原則來匡正現在的情況。

  • 我舉個例子,在台灣,有小學老師經常在教導資料管理方法,做法是教導測量空氣品質和水質,使用的是非常便宜的測量裝置,可能不到美金 100 元,但能把完整的空氣與水質概況傳送到大家共用的分散式總帳上。由於這些工具非常有用而且夠分散,實際上比環保署還更可靠。環保署當然是比不過這些小學老師的。所以他們得加入這些老師們,一起參與建立最近一次的空氣盒子公民科技網路。

  • 因為這樣,老師們答應了,說願意和政府分享總帳資料,但要求政府將他們的測量裝置安裝在工業園區,因為他們也想知道自己能否為空汙的遏止做出貢獻。而這些工業園區原來是政府的土地。這個例子很完善地說明了公民社會的治理可獲得支持,但不會受到控制,並非由政府搶過來接手,而是一起與私部門合作,進一步在氣候行動上、在水和土地生命保護上朝永續目標前進,這當中沒有任何一方施行由上而下的控制,不像我們在資料孤島和跨國資料公司中習慣的那種做法。我們就是想要尋求複製這種模式,並在接下來四年用數位議會或部會將它擴大。

  • 聽起來真是夢幻。我其實也很好奇,在培養數位運用能力時,尤其是 K-12 的過程中, 用到了哪些行動因子?我知道在我還是學生的時候,這些關於在教室中整合科技的議題才剛開始發展,發展得相當熱烈,我現在也很想知道,台灣是否會和其他國家合作,或者對外輸出一部份 K-12 級數位運用能力的相關概念。我很想聽聽妳對這方面的想法。

  • 對。我們去年才剛推出新課綱,和以前的其他所有課綱都很不一樣,因為我們切換成核心素養模式了。這樣教學就不用著力太深,可以說幾乎不用再強調機械式學習或講求標準答案,不必拿出老師對學生的「權威」那一套,老師現在是共同學習的人才對。這種共同學習的概念非常重要,尤其對住在鄉村、原住民地區或偏遠地區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 因為透過寬頻即人權,他們可以輕易與位在別的自治區的其他教室連線,將兩個教室結合起來,舉例來說運用牆面大小的投影機或大螢幕,讓他們有身在同一個實體空間的感覺,一同在較大的課堂裡上課。同時讓他們學習實用且可用來解決他們當地問題的技能。所以,舉例來說,這些自治區的學生可以體驗到農地工作的實際樣貌,也可以共同設計無人機,以對農產品更負責任的方式噴灑肥料之類的。

  • 所以基本上,這種我們用在自治與鄉村場域的所謂的共同教學,是用來教導數位運用能力的有力方式,因為這和你在學校裡必學的第二語言不一樣,比方把 JavaScript 當成第二語言來學習。反之,它是一種邀請你親身進入實際社會問題、實際環境問題、實際經濟問題的方式,那裡有現實的人和現實的場所,透過 K-12 和那些虛擬但又沒有真的那麼虛擬的同學互動,發展出你的社會化經驗。也就是這種共同教學已經開始在台灣勃發,我認為這種模式會從本質上超越文化邊界的。我們很樂於和任何有良好光纖網路連結的人合作。

  • 無疑對這個領域提出了一項相當重要的科技啊。就像妳說的,我能懂這個計劃是怎麼培育出數位管理人的,而且還能與廣大公民們產生連結,這真的很有人性,不僅在國家範圍如此,在國際上也是如此。看來我可以期待這個計劃會繼續推陳出新了。那麼,最近世界衛生組織確認了台灣可參加在瑞士日內瓦舉辦的二日論壇,今年的論壇在 2 月 11日和 12 日舉辦,剛好就是昨天和今天。這個論壇集結了不同國家的醫療研究人員和專家,一起推出全球研究議程,包括針對新型冠狀病毒開發疫苗和藥物。台灣的專家將會在線上參與論壇,這也讓我想到,妳在 2017 年用擬真視訊機器人參加了聯合國的年度網際網路管理論壇,我覺得這招真的很妙,對於全球在開發中國家如何改善網際網路連線和基礎建設上的討論能夠做出貢獻。從這些經驗,妳會怎麼看科技在隨著世界的演進過程中扮演連結社會與國家的角色?科技的運用會怎麼重新建構在國際上以代表身分出席的討論?

  • 沒錯,擬真視訊機器人就像你指出來的,並不需要簽證。它不需要護照就能進入現場, 那種技術不是在代表我,而只是再現我,所以—

  • 它不是一位使節,對吧?它就單純只是一段影片,錄下了一秒前的影像,如果連線狀態夠好,可能是半秒前。不管怎麼說,我的意思是,這種重新呈現,就我們觀察到的,終結了由專家本人出席的 WHO 會議。這種方式不會產生任何國家隸屬,也不獨屬於台灣專家。每個人一加入會議都是用自己的名字來稱呼,而這對於多方利害關係人模式來說, 其實是很好也很具象徵性的方式,因為過去的多方利害關係人會議是與 WHO 和聯合國系統這類多邊主義聯盟共存的,但它們一向都只能存在於邊緣,相對於主流的多邊主義是有國家代表的,可能還會有幾個公民社會組織,幾位學者等等,坐在非政府組織的座席上,或者他們現在所稱的主要團體座席,這種形式更好。但不管任何情況,這些組織都有點位於核心多邊主義模型的周邊。

  • 如今由於網際網路的關係,每個人都有相同的螢幕尺寸,在安排座位的時候,要多少強調出以多邊主義中的各國為核心,而多利害關係人為周邊,這是相當困難的事,因為每個身在現場的人都只會代表自己說話。我想最好的情況是這樣,我們曾與東加勒比海國家的島嶼結合舉辦虛擬島嶼高峰會,每座島都有派人在整個虛擬會議中參加會談。我們也有議程,我們有主持人,我們有座談會,除了會場之外,我們應有盡有。會場完全都在線上。

  • 在會議上我談論台灣,而澎湖群島上的某人則代表島嶼說話。這很不一樣,對吧?我們不是把台灣和澎湖放在同一個共和國公民的概念在談,我們是在談論兩座島,談各自的特性,還有氣候變遷會怎麼影響每座不同的島,每座島也都談談各自的島。那種情況就是,這些島嶼總算能透過我們說出聲音了。這對傳統的西伐利亞主權概念是一種挑戰,這種概念是很以人為本的。

  • 我們除了可以說,我們舉辦虛擬島嶼高峰會製造的碳足跡為零,而且相比國際旅行和時差,在當前這個新型冠狀病毒的情況,這個方法也更加安全。且由於有高頻寬連線,你還可以實際清楚看到更多微表情,這些微表情建立起在面對面談話中必需的信任關係,效果絕對比和你對談的人戴著口罩更好。

  • 我絕對可以了解,這種重新呈現讓人們決定如何代表自我、身邊的社群,以及與全世界各地的社群連結,進而帶來的種種好處。妳前面提到了虛擬島嶼高峰會,我認為這是一項非常強大的工具,能夠連結起不同的人與國家、社會。妳認為台灣要與美國或世界上其他多利害關係人組織合作進行共同學習、共同教學,以及共同表達這種科技與人性的全新詮釋嗎?

  • 那當然。今年我們會有超過 10 項全球合作與訓練架構,而且不再只是美國與台灣這類的雙邊關係。我們找來日本擔任第三個固定主辦國,且每屆 GCTF 我們都會輪流邀請第四國加入擔任有效力的輪流主辦國。舉例來說,在材料的永續管理帶來的經濟結果議題上,如果你來自荷蘭就會聽說,這次要處理的是海洋廢棄物等等的,而這次就是由荷蘭當輪流主席,我們其實滿刻意透過這樣的設計讓他們在永續發展目標上達成一致,因為這是一項十年的行動。我們要用 10 年的時間在全球範圍矯正這件事,而我們早在 2015 年就預先審視過這些目標了。我們每個人都同意要針對這些目標付諸行動,包括寬頻即人權,這個目標是我們今年要執行的。

  • 我們多少有點佔得先機,也很樂意提供協助,但無論如何,我想要說的是,即便有這些共同目標,其實我們也是在創造一種安全的空間,用 GCTF 這種小邊主義的編制,在不同轄區實驗更多這類的擬真視訊方法,此外也是在不同轄區的人群之間,建立起跨越不同空間聆聽以虛擬方式存在的人的習慣,進而建立起團結。

  • 的確。謝謝妳提起「全球合作暨訓練架構」,我認為透過這個平台探索妳剛提到的小邊主義很棒。這個架構從 2015 年開始,起初是台美合作找來美國和台灣的專家,與第三國一起討論公共健康、女性經濟賦權、數位經濟等議題。過去這幾年它已經成長為某種強而有力的東西,全世界各地的人都能參與連結。就像妳說的,日本如今也參與這個架構和其他領域了,我迫不及待想看看這個平台和其他類似項目在不久的未來裡會怎麼變革。

  • 所以,我們的聽眾中如果有任何人有興趣進一步學習開放政府以及台灣在數位民主空間中的領導者角色,妳會怎麼建議他們參與這個治理過程?妳個人在這整個旅程上,使用了哪些工具和資源呢?

  • 嗯,我們把所有東西都公開了。我仍在以數位政委的身分將資源出版到預印本數位典藏的社群庫存中。你可以在社群庫存中讀到 vTaiwan ,但要是你比較不是學究型的話,另外還有一系列非常容易懂的談話內容,放在紐約大學 Beth Simone Noveck 教授主持的Governance Lab 的預印本中。你只要 Google 預印本,我想你就會找到最新發行本, 實際上也是才幾周前發行的事而已,不只有 vTaiwan,這整套共用的工具還處在問題界定的階段,實際上它會跨越整個治理過程的生命週期。這種根據以人為中心的服務設計原則而刻意運用數位科技的過程中,肯定會出現某些接觸點能夠改善它的品質,讓參與本身並不是只有工具性價值。規則的品質確實會一步步以這種方式建立起來。所以我會鼓勵各位,如果有疑問的話,請去 Google 預印本,你也能在 Twitter 帳號 @audreyt 找到我。

  • 哇,太棒了。非常感謝妳上節目和我們說話。我又學到非常多東西了,不只是開放政府和科技如何成為世界各地的人們與彼此連結的有力工具,還有在這波發展與治理的科技浪潮中,身為人的意義何在。那麼,非常感謝唐政委蒞臨與我們聊天。

  • 謝謝你帶來這麼棒的對話。

  • 謝謝各位聆聽我們的廣播節目。如要知道更多本集和其他所有集數的資訊,別忘了到我們的網站 https://nrc.elliott.gwu.edu/ 看看。訂閱我們的電子郵件清單,就能收到後續的最新節目。如果你想要建議我們在未來的廣播節目中討論某個主題或與某個專家訪談,請將你的想法寄到電子郵件 gweanrc@gwu.edu 。最後,我們要謝謝贊助者的所有支持,幫助這檔廣播節目成真,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感謝各位收聽的聽眾,下次見。